名师引领 | 张悦:万物互联时代高中语文课程教学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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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互联时代高中语文课程教学新解
文 | 张 悦
张 悦:浙江省宁波效实中学副校长,中小学正高级教师,语文特级教师,哲学博士。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浙江省劳动模范、国家万人计划“教学名师”、浙江省万人计划“教学名师”等称号。长期致力于“知识、生活与生命共鸣”理想课堂研究,形成诗意与理性共融的教学风格,教育理念是:成为学习促进者。代表性专著有《知识、生活与生命的共鸣》《新教育语文课堂:哲学的解释》,近百篇论文刊于核心期刊或学术杂志,多篇被人大复印报刊资料全文转载,主编、参编多种教材和教学用书。
似乎是不算太久前的一天,我们推开窗,扑面而来的除了满天晴岚,还有海量信息:以为这也许就是世界的新模样。我们见证了信息与信息之间的意义互联,也警惕着信息可能会以排山倒海之势裹挟、湮没我们的生活与思想。然而,信息互联仅仅是开头,一种新的交互与共生形势正在影响、考验甚至改变着我们感知生活和理解世界的内容与样式。这种交互与共生的新样态被称为“万物互联”。任何一种存在都是关系互联中的存在。麦克卢汉提出的“地球村”概念,已经成为全球生活真实情境,传统意义上的个体绝对独立性被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意义关联——“互联”,处于时代价值的意义高端,成为知识社会发展的重要驱动力。
一、互联:时代意义的精华
我们不妨回顾近20年涌现的技术热点:互联网、移动互联网、推荐算法、人工智能……新技术层出不穷,刷新生活视点,改变社会生态。万物互联作为技术热点与大数据综合应用催生的“后浪”,为教育拓展新的视域,为创生“有意义的关联”教育愿景提供最大限度的可能。
(一)万物互联,学生获得知识的途径得以拓展
知识获得已经从单纯的小课堂转向丰富的大社会。过去,课本就是学生的学习世界;现在,世界是学生的学习素材。信息的高速迭代与获取知识的便捷快速,使得百科全书式的知识达人“星光暗淡”,他们不再有大量拥趸成为大概率事件。教师在课堂上呈现的教科书式的静态教学正在受到真实情境教学的质疑:这些知识真的需要这样学习吗?有人提出,凡是百度里可以搜到的知识,不要@给学生。若是将课堂教学彻底变成线上模式,几大搜索引擎可以“觅”见的知识,还需不需要以喋喋不休的方式教给学生?
(二)万物互联,学生阅读的多元选择成为现实
阅读成为流动的风景,纸读与屏读相伴随行:纸读意味深长,隽永清新;屏读高效快速,随性轻逸。两者无论高下,于读者而言,则是各取所需、各求其成。尊重阅读主体的差异和个性化特征,实现阅读内容与阅读者的无缝对接,万物互联生态下的图书阅读超链接更有瞬时效应。增加阅读量,扩大阅读面,提高阅读能力,产生创造性阅读效益,是当代学生必须顺应的时代需求。
(三)万物互联,学生解决问题的方法打破单一向度的阻遏
高科技带来高发展,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而丰富,由此产生的学科知识、学习问题呈现出多样化和综合化等特点。单一学科提供的认知方式已经很难彻底解决问题。万物互联提供的跨学科、跨媒介学习场域打破认知单向度的阻遏,为学生整体把握知识、认识学科本质提供多向度的认知途径,使得解决问题不仅指向问题本身,而且提升学生综合运用多种知识的学习力。这是拘囿于单一学科无法达成的学习增量。
有人预言互联网带来的将是“天地一时,无比开阔”的未来世界。万物互联时代,已经突破互联网的虚拟生态,让世界变得更加友好真实、深不可测。我们应在物与物、物与人、人与人以及更奇妙复杂的多意义的互联关系中发现价值自我,实现意义自我,跨进美好的教育新时代。
二、融合:语文课程的延伸
技术革命对语文课程的现实影响具体而深刻。语文的外延等于生活的外延,生活世界的变化必将影响语文课程结构与内容。语文课程在实现人的社会化延伸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这也是语文课程重要的现实功能。因此,认识语文内涵与外延的可能变化,是不能悬置的切实要求。《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恰合时宜,在课程结构与内容的阐述中亮出高频短语:学习任务群,如整本书阅读与研讨、当代文化参与、跨媒介阅读与交流等。这些课程内容紧贴学生生活世界,无一例外体现语文课程对时代发展要求的顺应,彰显了课程朝向生活世界深刻变化、达成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追求。
(一)语文课程与社会生活的融合
万物互联时代,原本紧密联系生活世界的语文课程,以智慧、伦理、情感、审美的“经验的重组”,与学生的生活世界完成超文本链接,在课程内容的组织与性质表述上表现出足够高亮的创新价值。比如,统编高中语文教材“家乡文化生活”单元,要求通过采访、考察、查阅文献等方式,记录家乡的人和物,调查家乡的文化生活,参与家乡文化建设等。该课程要求学生走进真实的生活世界,关注并参与文化生活,思考并评判文化现象,以语言综合实践活动形式,建立与文化的互联,提升自我文化品位、塑造文化自觉。
(二)语文课程与信息技术的融合
语文课程是学习祖国语言文字运用的综合性、实践性课程,语文学习必须扎紧语言实践的藩篱。任何背离语文课程性质的非语文经验的生长行为,除了一时的花哨与赶巧,再无意义。但是万物互联时代,也“翻新”着语文课程的社会学意义。真实的生活世界,仅仅依靠语言文字已经远远不够诠释当代生活语境中的人面临的现实丰富性。和众多媒介一起应对信息的无限性和知识不断更新的事实,是语言文字的历史性选择。大众媒介进入发展期大约是550年前,它的出现让“生活的世界超越了最近的山头和目力所及的地平线”。书写、印刷、广播、影视、网络等媒介在极速迭代的当代世界扮演着不可替代的社会角色:媒介传播影响了社会形态,信息技术越来越深刻地影响着学生的语文学习。统编高中语文教材“信息时代的语文生活”单元,指明单元学习“重在提高媒介素养,更好地适应信息时代的生活”,并在学习活动中安排了三个循序渐进的环节:认识多媒介、善用多媒介、辨识媒介信息。信息技术不再是语文学习的辅助,信息技术支持下的跨媒介传播成为学习的对象或内容,开展不同媒介语境中的语言实践活动,建构彼此联系、辨析差异,是语文课程在万物互联时代的现象级超越。
(三)语文课程的跨学科镜像
万物互联之下,谁都不能紧闭门窗。语文课程在保持性质自洽的同时,越来越感受到一种新的教学体系正在生成,即在多学科知识支持下的语文学习生活。诚如波兹曼言称的那样,可以围绕对知识的宽泛分类重新整合语文课程的学习。语文课程的教学实践最终要走出单一的“小世界”势力圈,奔向社会生活的“大舞台”。统编高中语文教材“整本书阅读”单元,将费孝通的《乡土中国》作为课程对象与内容,将“理解关键概念,把握逻辑思路,了解学术价值”作为学习目标;在学习任务中,将“核心概念”“知识体系”“问题关注”“拓展阅读”等作为任务完成的关键点,通过阅读预期、粗细有致、全篇观照、研究思路、思考阐发等阅读策略,积累学术阅读的方法。读懂读透《乡土中国》,需要一定的历史学、地理学知识,也需要阅读社会学作品的初步经验,更需要对费孝通所处时代有具体而微的了解。最重要的是,对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儒家道统有认知积累,甚至需要概率论方面的知识——相较语文课程,似乎可以把这些知识称为“非专业的专业知识”,没有跨学科学习的心理准备与知识储备,完成《乡土中国》整本书阅读的所有任务,至多是在知识的海洋里激起几个轻飘飘的涟漪而已。
三、情境:学习内容之所在
万物互联时代,语文世界越来越广阔,值得学习的知识越来越丰富。社会生活急剧变化,语文教学内容滋生着应变的现实可能。在有关“更新了教学内容”的阐述中,课标提出“课程内容情境化”的要求,“粘贴”情境中的课程内容,要不直接联系生活世界,要不其意义终端在生活世界。因此,语文教学内容的情境化是对“语文的外延等于生活的外延”的现代性阐释:任何飘浮于半空舞蹈的语文教学,终将失去其社会功能与课程价值,紧贴实践“地面”步行的语文才能抵抗荒芜,生成获得感和创新意义——语文“为生活”,语文“是生活”。创设贴近时代、社会、生活的语文学习内容,成为培养学生核心素养、达成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最具体切实的课程要求。在这个背景下,生活实践情境、学习探索情境正在突破传统意义上的载体功能,成为学习内容。“情境”“任务”“活动”“实践”成为新课标、新教材的关键词,也成为当下语文课程研究的对象与内容,引起热议与关注。
如何利用万物互联的时代优势,创设生活实践情境与学习探索情境?本文以学习任务群“跨媒介阅读与交流”为例,谈谈如何确定情境,并让确定的情境在生活世界的各种互联中成为语文学习内容。从语文课程整体上观照,该任务群具有时代先锋意义:“跨媒介”之“跨”的学术定义为“融”,即语言、文字、影视、广播、网络等多种符号或媒介在应用场景中的融合,在彼此交互影响中建构情境关系,生成语文学习内容。课标在“学习目标与内容”中指出“建设跨媒介学习共同体”,即学生在社会生活的共同参与中获得真实身份与真实任务,成为实践共同体的一员,在互联与共享中体验学习的丰富与复杂,甚至是暂时无法解决的困惑。
在“甲骨文:从古文字中走来的文明”跨媒介活动设计中,笔者提出以下学习要求。
1.独立学习与小组研习相结合。独立学习要呈现学习资料,体现个体独立的分析判断力;小组研习要有具体要求,体现互动参与和协作共享。
2.资料阅读(网络学习)与实地考察相结合。资料搜集要体现权威性,能按照一定顺序组合资料,形成资料群;实地考察要事先明确考察重点、对象或内容,以便在考察时能准确获取信息,便于信息筛选与整合。
3.自主学习与专家引领相结合。整个活动实践围绕活动目标分阶段推进,还可采用微型讲座、在线访谈、电邮沟通等多种交往形式,约请古文字专家指导活动。
4.组内分享与集体展示相结合。本活动持续时间较长,为了及时了解活动进程,了解共同体成员活动状况,修整、调节活动形式或内容,组内可以安排阶段成果汇报,在分享、批判中推进活动;活动结束之后,组织全体学生参与总结报告会,形成活动结论。
四种“结合”的目标导向中,明确了协作共享、实地考察、在线互动、成果汇报等学习方式。这些学习方式必定是在内容充实、互动充分的实践探索情境中实施的。比如,实地考察这种学习方式,学生离开语言文字搭建的学习城堡,在博物馆的学习环境中,与共同体成员一起研究有字甲骨,在书本中的甲骨文知识与眼前镌刻着文字的甲骨之间建立意义互联,丰富学习体验,深化认知思维。博物馆不仅是学习场域,而且是学习内容之所在。学生通过实地考察获得的合作参与能力,成为自主学习与探究的重要基础。
在“成果与感评”部分,学生共享了以下“考据式学习”的心得。“虹”字从甲骨文到现代简体字经历了翻天覆地的造型变化(如图1)。甲骨文中的“虹”字从形态结构上看,与我们现在作画时的彩虹十分相似:大致呈左中右结构,中部两条简练的弧线仿拟彩虹的基本形态,左右的部分状似酒杯,大概是古人想象中一道彩虹的两个“脚”吧。《说文解字》中说,“虹,螮蝀也,状似虫”。“虹”字的构成方式基本遵循“六书”中的“象形”原则。小篆的“虹”字已确定为左右结构,与甲骨文的“虹”字有较大的区别。其右边的“工”字已经定型,左边却还是一团缥缈不定的云烟。至于标准书体的“虹”字演变,也可考据一番。《说文解字》中说,“工,巧饰也,像人有规榘也”。“虫”指“龙”,“工”意为“人工”“规整”。“虫”与“工”左右相连,能够表现如人工制造般规整的七彩之弧,两端插入水中,宛如“龙吸水”的景象。这是“会意”。透过甲骨文“虹”字构造,我们能够揣测殷商时期先民的生活状态。他们的生活远不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劳作。在他们眺望人生的目光里,已经蕴含对丰富精神世界的朴素追求。也许你会说,这也许仅限于氏族社会的上流阶层吧?但这毕竟让我们对固有的华夏先民的生活认知有了“翻新”。欣赏美丽的彩虹,不是现代人的专利,也许商周人便深谙赏虹之道。
图1 “虹”字的演变
以上文字实录了学生以“形”溯“意”,体会先民生活情趣的学习过程。学生将现代网络与传统经典共同提供的知识整合在一个认知系统中,自主创设真实的研究探索情境,运用发展的研究视角,在时空的深度里将知识学习之旅“拆分”为定位、检索、比对、阐释、反思、小结等环节。一个环节就是一个学习情境,通过对事实性知识的辨识,即在甲骨文、小篆、楷体“虹”字之形态结构变化建构其意涵与意蕴,生发汉字之美的喟叹,引发对中国古代文化自然而深邃的向往。在万物互联时代,学生运用源源不断的信息资源,在关系的联想中获得知识的丰盈与更新。这种学习情境产生积极的效应,学生在类比、想象、推理、建模等认知技能上获得思维的发展。
万物互联,技术不仅仅是语文学习的支撑与辅助,尤其是“跨媒介阅读与交流”任务群学习,技术运用成为学习对象,依靠技术提供的混合文本、超链接文本,以及图文结合、视听结合、网络环境下大众媒介的融合等成为新常态。纸质媒介与融媒介情境的学习目的、内容、方式各有侧重,学习效果与评估方式亦是各取所需。语言言说与镜头言说的视角、手段不尽相同,语言实践活动与镜头运用形式相差悬殊。一言以蔽之,不同学习情境拥有不同学习过程,获取不同学习成效。
语文教学理解不可能超越时代,万物互联时代,语文课程的内涵与外延都面临着变化的可能。顺应时代发展要求,让语文为学生的精神成长积攒足够的能量,是语文课程的作为,更是语文教师的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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